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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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事情變得出乎意料,律所裏再沒有人知道這個案子的情況,沒有人提起,沒有人前來咨詢,也不見高澤文接新的案子。

方草特地把取保候審的電話告訴高澤文,也不知道那個人是否打通了電話,反正高澤文難得緬懷似的教育了方草一頓。

“《好了歌》裏說,世人都曉神仙好,只有金銀忘不了!終朝只恨聚無多,及到多時眼閉了。錢多了,多得都成了數字游戲了,還不甘啊,人吶,貪的何止是錢,到了到了又守得住多少!”

“做咱們這行的,外人道是良心行業,可何為良心,如何算好良心,誰也難斷定,所以啊,初心難守,問心無愧足矣!法理法理,他不守法,不講理,我憑什麽對他客氣,憑什麽非得接?”

方草心下慚愧,憑什麽,當然是看在錢的面子上啊!飽漢不知餓漢饑,有錢不懂沒錢慌,也不知道何時能有這樣的底氣。

總之方草當下遇見一個“錢不是問題”的客戶必定會動搖一下的,雖然她家境不是大富大貴,也起碼高過小康。只是從走上這一行以後,變得習慣性的獨立,也真切體會著現實的殘酷。

畢業那會兒實習前三個月只有補貼沒有工資,全靠大學四年富餘出來的生活費支撐著,每天下班就蝸居在十多平米的合租單間裏,計算著每天都交通費和飯錢,算著下次發工資的日子,戰戰兢兢地工作,生怕一個不小心斷了口糧。

每次爸媽電話打過來,開口就問工作如何,是不是錢不夠用了,她都會打著哈哈說:“沒事兒,上個月工資還沒用完,眼看又要發工資了,口糧還是沒問題的,有需求我會開口的。”然而內心卻都會掙紮再掙紮,掛斷電話後繼續為生活發愁,暗悔幹嘛有錢不要。

也是那會兒她才明白,一個人可以安安穩穩不計算花銷,不擔憂柴米油鹽的日子是多大的福分,而這樣的福分背後又是怎樣是緘默綿延的付出。

經歷過瑣碎的艱難,更懂得表面平靜的不易。

每每這樣的時候,方草總會想起另一個人,沒有背後那一份支撐,要如果度過寒冬酷暑。

事實上,這個國家貧困率仍然高過百分之十,地球上每一天都有超過十億的大人小孩挨餓,你若不在其列,已經比十億人幸福了。

方草在郊區的福利院見到了這位貧困線下的老奶奶。

老人步履蹣跚地搬動著一把椅子,院子裏有個角亭裏面有一張石桌,老人上午的目標就是把這四把椅子挪過去,沒有人幫他,邊上還有一堆老頭婆子嘰裏咕嚕說著話。

“這些老人年歲大了,也不太愛動了,又有需要一些必要的鍛煉,工作人員才想了這招分派些簡單的任務,又有邊上人的鼓勵,促使著他們動一動。”

福利院院長是個微胖的中年女人,說話的時候親切柔和,一臉的福相很招人親近。

院長說這位老奶奶患了老年癡呆,許多事情都已經記不清楚了,也因此心平氣靜狀態尚好。

方草了解完情況,又陪著老人說了會兒話,院長見天色不早又留她吃飯,老人們住在這兒也難得有個年輕人說說話,方草便又吃過晚飯才離開。

通往福利院的路原本就人煙稀少,入夜之後愈發顯得荒涼,方草仔細開著車,拐過前方的彎道就能進入主幹道了,卻聽得車底傳來細碎的響動,速度慢下來車也不太不穩,方草心道不好靠路邊停了車。

方草下車,晚上視線不好她又沒有經驗,沒檢查出個什麽,正苦惱該怎麽辦,迎面開來一輛摩托車,上面下來兩個穿著背心褲衩的年輕男子。

方草心中警覺,莫不是個圈套,拿出手機給任雨霏發了條短信,拿出了手機打開了定位和錄音,就聽得男子略帶興奮的聲音:“嘿,美女,可是車故障了?前面就是我們兄弟開的維修店,要不要把車開過去修一修?”

方草板著臉,又仔細觀察了下路邊,果然有零散的釘子和鐵片,鄙夷地朝前看了看,那邊果然有個維修店,壓住心底的害怕大聲道:“謝謝,不需要了,我朋友馬上來接我。”

後面一個拎著工具箱的男子見她這樣子,嘲諷地笑道:“不識好人心吶,不讓我們修車,小心待會兒走不出這條路,到時候可別後悔!”

方草臉色一變,心底微微發涼,律師特有的職業思維便本能地往外冒,開始權衡哪一種談判方式更有利,卻聽得前面略斯文的男子說:“石頭,別胡說。”

大概看出了方草的懷疑,男子接著解釋:“你這車胎紮了釘子,當然這釘子跟我們沒關系,這條路上最近出了一夥兒專門紮胎勒索的人,我們兄弟不過是好心而已,你若是不放心就在這路邊補也可以。”

男子邊說邊用腳把把路邊的釘子和鐵片踢到一起,然後從摩托車上拿了個布袋撿起來。

方草拿不準,但在這荒郊野嶺的,心裏自是懷疑占了上風,對峙間男子把袋子掛在摩托車把手上,就聽得由遠及近的隆隆聲,是摩托車。

斯文男子神色一變,果斷道:“石頭,帶這位姑娘回店裏。”

之前說話的嘲諷的男子也變了臉色,沖方草吼道:“還不趕緊走,嫌命長啊?這夥打劫的都騎著摩托車到處竄,公安局有案底的,等待會兒追來了你想走都走不了。”

斯文男子道:“當然,去不去你自己決定,要是遇到危險自己機靈點兒跑路。”

方草從來沒遇到過這麽懸乎的事情,權衡之下,一咬牙就往摩托車走去,只還未坐上去,就聽得一個不甚清晰的狠厲聲音傳來:“方小草,你給我下來。”

何虞生下午得了方草準備出門的消息就一路跟了過來,哪想到是這麽個偏僻的地方,摩托車油快沒了,便趁著方草在福利院的時間去了趟加油站。

地方偏僻,加油站又隔得遠,他不熟悉路線兜了半天圈子才加好油,卻在閑聊的時候聽人說附近出了不少惡意紮胎的事情,其中有個去福利院的富商還被訛了不少錢,眼看天色漸暗,何虞生便急忙趕回來。路上又遇到一點意外,結果還是沒趕上。

順著回路飆車追上來,就看見方草被兩個男人圍著,如何能不急?

摩托車發動的瞬間,方草轉過身不可置信地看著追上來的人,一時間喪失言語,呆楞了一會兒道:“你怎麽在這兒?”

何虞生不做答,把方草拉到身後,戒備地盯著前面的男人,那兩個男人見狀,又解釋了一遍,何虞生檢查了方草的車,右後的輪胎漏氣嚴重,確實需要立即處理,便讓兩兄弟就地補了胎。

兩個人一看就是老手,動作流暢,千斤頂上去,卸胎,補胎。

斯文的男人把一顆釘子遞給何虞生笑問:“我們看起來就這麽像壞人嗎?”

另外一個男人一邊忙一邊附和:“就是,最近也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這麽一群人,專門紮胎打劫,我們做點兒好事還要解釋半天。”

何虞生拿出煙遞給兩個男人,自己也點上一根,深吸一口吐了個圈道:“不像,不過我心眼兒小,見不得她和別的男人靠得太近。”

兩個男人聞言胸口憋氣,忙活的男人哧哧笑道:“看不出兄弟你還是個情種啊!”

斯文男人看了眼坐在路邊低頭打電話的方草道:“這妹子自我保護意識挺強的,怎麽,你們鬧別扭了?”

何虞生略帶悵然點頭:“我正在哄她!”

男人們都心有戚戚地點頭,轉身又忙活了一陣,車胎補好了,兩個男人又開著摩托走了。

坐在後面的那個走前還對著方草吼道:“妹子,你男人付過錢了,我們走啦!”

方草幾乎是被何虞生嚇到了,何虞生從未對著她露出過如此狠厲的樣子。從摩托車上跳下來她腿都是軟的,在這路邊坐了一會兒才漸漸回過神來。

方草和任雨霏解釋清楚這邊的情況,任雨霏才松了口氣:“你啊什麽時候去不行,非得下午去,去了也不知道早點兒走,大晚上的摸黑回來,你倒是能耐,要真出點兒事怎麽辦?我看到你信息魂都嚇沒了。”

方草也是後知後覺地發現這件事有多驚險,萬一她判斷失誤了,這兩個人是別有所圖的,如果何虞生沒有出現,那她又該如何?

方草心頭沈甸甸的,任雨霏也感受到她的不安,知道她受了驚,安撫幾句囑咐她到家了給她點電話才掛斷了。

剛起身就聽到修車男人對她吼的話,方草心緒愈加雜亂,走到何虞生面前:“多少錢,我轉給你。”

男人並不理她,把自己的摩托車停到路邊廢棄的樓房邊上,轉身回來冷著一張臉對方草開口:“鑰匙給我。”

方草不太情願,絲毫找不到這麽做的理由,但在他堅決不退讓的表情裏,最終還是把車鑰匙遞了過去。

車子重新上路,方草渾身無力靠在副駕上。何虞生沈默地開著車,一張臉臭得不行。車裏氛圍莫名變得尷尬,方草動了動打破安靜:“你怎麽會在這兒?”

何虞生聽著方草的話就來氣,他怎麽會在這兒,要是他不在,她今晚怎麽辦,是不是就跟著一個陌生男人走了?還要給他錢,就非得和他一點瓜葛都沒有才好?

他沒有完全忘了自己的決心,盡力與她毫無瓜葛,又不甘心完全置身事外,只好用沈默表示抗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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